影子调查丨千万国资支出“假戏真做”疑云

1280万元(wànyuán)分成450万元、800万元、30万元三笔(sānbǐ)，由绵阳(miányáng)经开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（简称投控(tóukòng)集团）转账给了绵阳市(miányángshì)经开区积家工业园投资有限公司（简称“积家工业园”）的当天，积家工业园又分别向绵阳经济技术开发区劳动保障服务中心、投控集团转账450万元、800万元。 一进一出(yīchū)看似账几乎已平，时隔多年后，2025年4月，积家工业园却收到了投控集团的《关于(guānyú)返还资产收购(shōugòu)金的告知函》，要求返还1280万元资金。 6月11日，积家工业园负责人姜凌告诉澎湃新闻(xīnwén)（www.thepaper.cn），他们只是替绵阳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（以下简称“经开区管委会”）“过账”，没有一分获利或截留，当时就按他们的要求(yāoqiú)全部转入指定账户了，现在(xiànzài)却被(bèi)要求偿还这笔钱。 绵阳经开区积家工业园(gōngyèyuán)一角。 据姜凌(jiānglíng)介绍，起因是在2017年，经开区管委会通过招商引资与深圳一企业(qǐyè)签订投资协议，该(gāi)公司入场(rùchǎng)装修不久，项目停摆，双方因前期装修工程款发生纠纷，装修公司举报后，需由经开区管委会承担支付该工程款。 “这(zhè)属于重大招商损失，经开区管委会不敢公开承担。”姜凌说，于是(yúshì)相关负责人提出，以收购积家工业园区(gōngyèyuánqū)预付款（订金）的形式，给积家工业园投资有限公司转账1280万元（含30万房租(fángzū)款），再由工业园区代为支付了450万元装修工程款，剩余800万又转回到了经开区账户(zhànghù)。 经开区管委会原计划将这笔钱(qián)全部归入此后对积家工业园的收购(shōugòu)成本内。但事后不久，管委会不仅停止了(le)收购积家工业园项目，还要求返还那笔账面上的1280万元订金，并向法院申请(shēnqǐng)诉前财产保全，冻结了工业园区价值1300万元的资产。 6月(yuè)16日，经开区管委会原副主任陈鼎回应澎湃新闻时确认，当时那1250万元的确是积家工业园代支付给装修单位(dānwèi)的。当年全程参与此事的一位管委会职能部门工作人员(gōngzuòrényuán)亦向澎湃新闻证实，当时所有人都知道积家工业园区是帮经开区管委会“过账”，现在真去(zhēnqù)找他们要钱肯定(kěndìng)不对。 四张银行回单记录(jìlù)了1250万资金出入情况。 1280万元到底是收购工业园区的订金，还是“过账”款(kuǎn)，还有(háiyǒu)绵阳经开区管委会招商引资800万元产业扶持(fúchí)金的去向问题，尚待进一步查清。 积家工业园代支付的装修(zhuāngxiū)工程款领款承诺函。图片来源(láiyuán)：澎湃新闻记者 胥辉 图 招商失败疑找企业(qǐyè)“过账”垫付装修款 据姜凌介绍，2017年，经开区管委会通过招商引资，引入深圳卡为通信有限公司（简称“卡为公司”），双方签订了《卡为高科技智能终端全产业链项目》，并(bìng)在(zài)绵阳新成立四川新益(xīnyì)通信技术有限公司（简称“新益公司”），落户在积家(jījiā)工业园。当时，经开区管委会正准备通过直属企业——绵阳经开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，收购积家工业园区(gōngyèyuánqū)。因此，当时也是由(yóu)投控集团与积家工业园区签订的厂房租赁合同，租金由投控集团和财政垫付。但新公司成立后(hòu)装修单位入场(rùchǎng)不久，该投资项目不知何故停摆(tíngbǎi)。装修工程款与工人的工资无人承担，装修公司将此事投诉到了四川省相关部门。为平息此事，经开区管委会决定自行承担这笔(zhèbǐ)工程款。 “如此巨大的(de)招商损失又不能明确(míngquè)承担，于是让积家工业园(gōngyèyuán)出面，向投控集团借款1280万元，代经开区管委会支付给装修单位。”姜凌表示，管委会相关领导明确，这笔账虽(suī)挂在工业园区，但他们会在收购园区时通过增加收购成本的方式抵消。 “比如收购实际价格是5000万，直接提高到6280万，问题就(jiù)解决了。”姜凌说，积家工业园这边以(yǐ)收购“订金”的名义(míngyì)，从投控集团接过这1280万元，另一边又以收购装修工程的名义，将450万元转入经济技术开发区劳动保障中心账户(zhànghù)，用于(yòngyú)支付装修工程款和工人工资，剩余800万元按要求转回了投控集团账户。 姜凌没想到，经开区(jīngkāiqū)管委会最后决定不收购积家工业园了(le)，而政府审计部门(bùmén)却每年都来对账，他们一边帮管委会应付审计，承认欠了这笔钱，一边不停找管委会负责人，希望他们尽快把这笔账给处理好，“每次说(shuō)要解决，却一直没动静。”姜凌说。 更让姜凌没想到的是，投控集团后来要他们退“订金”，索要(suǒyào)前述的1280万元（其中(qízhōng)代支付1250万元，房租费30万元）。 1280万元转入当天即转进经开区相关公司和(hé)部门 2025年4月10日，积家工业园收到投控(tóukòng)集团发来的《关于返还资产(zīchǎn)收购金的告知函》，要求(yāoqiú)退还订金。5月11日，又收到来自经开区法院的民事裁定(mínshìcáidìng)书，裁定书根据投控集团的诉前财产保全申请，查封冻结积家工业园区价值1300万元的资产。 公开资料显示，绵阳积家工业园区位于绵阳市经开区，占地300亩，总投资约10亿元，是(shì)一家(yījiā)集产业服务(fúwù)(fúwù)、金融服务、信息化服务、物流服务、中介服务等为一体的“产城一体化”工业示范园区，也是绵阳市重点建设项目之一。其一期项目由积家工业园公司控制(kòngzhì)，民营性质；二期项目属于经开区投控集团与积家公司联合开发，后来变成投控集团独家经营(dújiājīngyíng)的电子产业园。 据投控集团发给积家工业园的《关于返还资产收购金(jīn)的告知函》“附件2”载明，该公司于2021年(nián)9月30日向积家工业园投资有限公司转账(zhuǎnzhàng)的单据复印件总共5张，其中两张(liǎngzhāng)是转款800万元的银行回执单及支票留底联，另两张是转款450万元的银行回执单和(hé)支票留底联。另有一张是转款30万元的凭证，共计1280万元。 而姜凌提供的3份银行转账凭证显示(xiǎnshì)，投控集团将1280万(wàn)(wàn)分三笔转给积家工业园的同一天，积家工业园又将钱转了出去。姜凌说：“按他们的要求，450万转入经开区劳动保障服务中心账户，另有800万又转回给了投控集团公司”。 “我们要求政府支付部分厂房租金，后来又转(zhuǎn)了30万厂房租金给我们。”姜凌说(jiānglíngshuō)，由此，其中1250万元跟积家工业园毫无关系，仅仅是代支付过账(guòzhàng)，但(dàn)当初没人会想到，这笔虚假支出的“订金”和房租款，后来会被投控集团当成真实的债务进行追讨。 千万政府产业扶持(fúchí)资金的真实去向 450万(wàn)装修工程款为何变成了1250万？姜凌说，因为他们需要用多出的800万元填补别的(biéde)漏缺。 经开区管委会2017年10月24日(rì)《研究益新科技(kējì)通讯(tōngxùn)终端全产业链项目推进工作专题会议纪要》载明：益新科技通讯终端全产业链项目为该区重大产业项目，全区上下要统一(tǒngyī)思想、竭诚服务、倾力支持帮助企业发展。 会议决定(juédìng)，按照招商引资协议和补充协议予以兑现产业扶持(fúchí)资金6200万元(wànyuán)，扣除已拨付(bōfù)300万元，还剩5900万元。根据工程进展和相关(xiāngguān)约定，产业扶持资金拨付的大致时间为：2017年10月底拨付1300万元，11月底拨付880万元，12月底拨付1860万元，2018年2月底拨付1860万元。 该产业扶持资金纳入区财政中短期预算，先由(xiānyóu)经开投控和区财政局垫付并承担相应的财务费用(cáiwùfèiyòng)。根据双方协议，管委会、卡为公司共同办理了共管账户，拨付资金由卡为公司使用，管委会负责(fùzé)监管。 “据我所知，管委会应该是先向(xiàng)共管账户打入了1600万，卡为公司使用(shǐyòng)了800万，剩余800万后来又被管委会抽回去了。”姜凌说，而实际装修工程款只有(zhǐyǒu)450万元。 装修施工老板何明军在此前(cǐqián)的投诉材料中也表示，2018年他通过管委会相关部门确认，共管账户里确实有800万元资金，他才答应卡为公司施工，并在重新(xīn)与益(yǔyì)新公司签订了(le)1200万的施工合同后进场。2018年9月，他完成约700万元工程量，卡为公司未(wèi)按照(ànzhào)工程进度付款，只能停工。这时候他才发现共管账户里的800万已经被经开区管委会转走了。 装修施工的何明军因此资金链断裂，拖欠下233.518万工人工资(gōngréngōngzī)及大量材料款，被起诉后登上失信被执行人黑名单(hēimíngdān)，基本生活资料遭(zāo)查封查扣。最终，他通过不断地举报维权，在四川省相关部门的过问(guòwèn)下，经开区管委会才开始着手处理，将他700多万元的工程款(gōngchéngkuǎn)压缩到了450万元。 “经开区管委会、投控集团、装修公司都没有获益。”姜凌认为，那笔钱是被卡为公司挪用了(le)，无法(wúfǎ)追回，资金缺口就这么形成了。 就前述共管账户的资金(zījīn)进出问题，以及是否(shìfǒu)存在卡为公司使用了共管账户800万元一事，绵阳市经开区管委会党工委书记谷雨向澎湃新闻表示，这件事具体负责(fùzé)是绵阳市经开区下属的鑫耀集团在负责。 澎湃新闻(xīnwén)注意到，工商(gōngshāng)注册信息显示，鑫耀集团由(yóu)绵阳市经开区全资控股，并持有投控集团90%股份，鑫耀集团和投控集团两家公司董事长均为童彪，接受澎湃新闻采访的谭源亦为该两家公司的董事。 经开投控集团(jítuán)总经理谭源向澎湃新闻解释称，现在账目上显示，当时投控集团向积家工园支付了1250万元的事实。谭源也承认(chéngrèn)投控集团转账1250万元当天，的确有800万又回到投控集团账户，但却(què)以其他名目进入的。而积家工业园没有(méiyǒu)充足的证据能证明他们的说法(shuōfǎ)。至于背后的真正原因，现在也没有当年的相关(xiāngguān)负责人出来解释证明。 经手此事的管委会工作人员称千万国资是“过账(guòzhàng)” 澎湃(pēngpài)新闻注意到，投控集团要求积家(jījiā)工业园区退还“订金”的依据是，2021年9月29日，双方签订《积家工业园项目(xiàngmù)资产收购框架协议》第六条第2款约定：“若收购双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，导致该项目收购无法完成，乙方（积家工业园区）应该在30日内(rìnèi)返还(fǎnhuán)订金”。 姜凌说，他们当时也意识到了上述条款存在风险，但管委会相关(xiāngguān)负责人说，要(yào)上会、要审计，那(nà)就要看上去很正规，因此也只能这样签。管委会相关负责人还表示，如此一来，收购工业园区的事基本也就确定下来了，“既然配合他们走形式，那就跟(gēn)真的一样。” “没想到当初的(de)(de)假戏，他们现在要当真。”积家工业园另一位负责人杨绍辉表示，当时(dāngshí)(dāngshí)管委会与投控集团看上去不分彼此，而(ér)现在投控集团认为，那1280万元支出是他们以收购工业园区预付订金的形式(xíngshì)支付出去的，现在收购终止了，他们就要按协议把订金追回来。虽然积家工业园当时就转回去了800万元，却不是以订金预付款名义转账的。 杨绍辉称，经开区管委会通过积家工业园配合解决了招商(zhāoshāng)卡为公司的招商损失，但资金(zījīn)窟窿始终存在，只是被转嫁到了收购(shōugòu)积家工业园区项目上，“拆东墙补西墙(chāidōngqiángbǔxīqiáng)”之后，试图(shìtú)通过收购园区的财政资金把账抹平。投控集团现在不管资金真实流向和事实(shìshí)背景，一心要按照当初的虚假协议条款执行。至于(zhìyú)积家工业园帮管委会过账的事，他们认为与己无关，应该找管委会解决。而经(érjīng)开区管委会，虽然没人否认，但也没有人愿意出来处理，“因为一处理，这笔资金窟窿就露出来了，谁担责？” “现在找谁都说不知道。”杨绍辉(yángshàohuī)称，他们找当时直接负责处理此事的管委会副主任，他说“会给解决的”，但是几年过去(guòqù)了(le)，问题没解决，等来了投控集团的起诉。而那位副主任也升迁调离，去了别处。 5月22日，当年全程参与此事的(de)一位管委会职能部门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，当时所有人都(dōu)知道(zhīdào)积家工业园区是帮政府“过账”，现在真去找他们要钱肯定不对(duì)。这位工作人员确认“积家工业园拿到钱之后，450万当即转入了劳保(láobǎo)中心账户，用于支付工程费和工人工资”他明确表示，这是基本情况，没有任何人敢说谎。 针对积家(jījiā)工业园区的公开举报，经开区管委会通过其直属的四川鑫耀产城融合产业发展(fāzhǎn)集团有限公司进行了回应，回应称积家(chēngjījiā)工业园区反映的情况不实，依据仍是经开投控集团与积家公司签订的《积家工业园项目资产收购框架协议》第六款第2条，却(què)没有提及和解释积家公司帮助“过账(guòzhàng)”以及1280万资金真正流向的问题。 6月16日，经开区管委会原副主任陈鼎回应(huíyìng)澎湃新闻表示，当时的1250万元的确是积家工业园代支付给装修单位的。但事隔多年，他已离开该岗位(gǎngwèi)，细节记不清(jìbùqīng)了。 (本文(běnwén)来自澎湃新闻，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“澎湃新闻”APP)